《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约翰·斯道雷
《文化理论与大众文化导论》约翰·斯道雷
我想用《导论》的结尾作这篇随笔的开头:“因此,大众文化研究便兼有两重新使命,一是全力批判自以为是的精英主义价值观,二是避免掉入疲弱无力的反理智主义(anti-intellectualism)的窠臼。尽管本书未能开创一套全新的理论体系,但我仍竭力就现有视角勾勒一幅学术地图供大众文化的研习者参考,并期望读者诸君能够有所体悟,开创新的未来。”
实际上,在读到第10章前,我对本书的印象还只是介绍文化研究中的各个流派,读毕我虽能对各个流派有所了解、认识了一些新名词和新观点,但似乎也只是停留在了解的层面,不知是否要作评价,也不知和自己的关系如何,更多像是“看客”。
但直至作者在第10-11章开始收束全书内容时,我不仅获得了更宏观、更统一的“文化观”,更是获得了文化与“我”的关系,愈是临近结尾,我愈是喜欢上这本《导论》。
作者就像是和蔼而学识丰富的引路人,从“何谓大众文化”作为全书《导论》中的“导论”起始,依次带我“游览”了“文化与文明”传统、文化主义、马克思主义、精神分析、结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性别与性取向、“种族”、种族主义与表征、后现代主义,直至第10章开始与我讨论大众文化的物质性,到11章收束讨论大众文化政治。
一、2~9章:对两个共同问题的回答
读毕全书,我想,不妨将本书2-9章提到的诸多流派“主义”归结为对这样两个共同问题的回答:什么是文化/大众文化?什么决定文化?
在第一个问题上,“文化与文明”传统虽然将大众文化带入学术研究的视野,但认为“文化是少数人的专利”,坚持“高雅文化”与“群氓文化”的分野;而文化主义开始倾向于认为文化是“普通人”在与日常生活的文本与实践的互动中获取的“活的经验”;法兰克福学派将文本意义与消费的相关问题从消极的沉思转化为积极的政治斗争;而阿尔都塞主义讨论文化与环境产生关联的“意识形态”;结构主义者则将文化与实践当作语言来研究;后马克思主义文化研究将文化定义为意义的生产、流通和消费过程,认为文化是与他人、与我们置身其中的社会世界进行意义共享和意义争斗的场所。
而对于第二个问题,霸权理论认为统治阶级通过操纵文化的方式对社会加以引导而非统治,文化是自“上”而“下”的;结构主义认为文化的决定性因素是潜藏的结构,后结构主义则认为不存在牢不可破的潜在结构;马克思主义文化观将生产文本和实践的历史条件带入讨论;从精神分析理论开始,学者开始关注人在文本阐释中的主体性;后马克思主义文化观则进一步认为,大众文化是人们在积极主动地消费文化工业的文本与实践之中被生产出来的。
除了两个大的共同问题外,性别与种族也是文化研究议题中的一部分。其中,酷儿理论在性别议题上的激进性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理论认为所谓的生理性别也是文化建构的结果),但其在文本分析上的应用与解读,又与当今时代理念有部分地贴合,它提出反常性作为大众文化的接受实践,为各种各样的人所共享;在对种族的讨论中,人类生物学从未将人类化为不同的“种族”,只有种族主义(以及反种族主义)才坚持强调人种间的差异,而“做种族”这一行为的实质,在于将一个人简化为他的生物属性所“规定”的那些一成不变的“本质性”特征。
诚然,以上对于理论的描述都很简略,也因此丢失了一些信息而显得过于武断。但从我的阅读体验而言,
似乎一切理论进入文化空间都产生了它的变体,与文化本身的特性相接合,从这种角度上看,不同的理论似乎照见了文化不同的侧面,文化的影子在各种理论的交锋中若隐若现。
二、10~11章:全书的收束
在第10章,我们讨论了文化的物质性,这也是使我获得辩证文化观的重要一章:
- 一方面,我们承认文化赖于客观存在的物质基础,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始终存在着行动与互动,也由此我们得以从中看见大众文化的物质性;
- 但另一方面,大众文化从来都不仅仅是物质性的,而且始终是意义、物质性和社会实践的合成体,文本的意义、物质的意义始终由人来构建——“是人,将鲜活的身份带入商品与文化商品的消费过程中;是人,带来了与商业遭遇的经验、感觉、社会地位与社会归属。”
在最后一章大众文化中,作者提到,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视自己为文化的积极参与者。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论点。
- 一方面,我们承认文化受资本参与的生产过程所制约,也无可否认消费具有被动色彩,无法否认工业文化的操纵性本质;
- 但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我们并不消解个人的主体性,我们从来不是被动的、只能对文化商品进行审美认同或误认的“群氓”消费者,即使我们没有选择的选择权,我们依旧在选择中、超脱选择之外,参与意义的建构,参与文化的建构。
我想,这是我很喜欢的对文化与个体关系的回答。文化,这个词足够宏观,前9章的种种学术理念听起来是绚烂而浩瀚的寰宇,很大,但似乎离个体、离我很遥远,社会的结构性力量也好,经济基础也好,似乎我完完全全是被建构、被操纵的个体。但文化从来也在日常生活,大众文化在乎你我,即使作为个体,我们的意义从不被消解,我们的主体性从不被解构。
再一次地,我想引用一段原文作为讨论的结尾:“我们每个人——不仅仅是先锋知识分子——都应当将自己视为文化的积极参与者,我们要通过选择、拒绝、制造意义、分配价值、抵抗,以及被蒙蔽、被控制等种种文化投入到文化中。”